黑衣老者这一说,更弄得聂十八张大了口,睁大了眼睛,他破天荒听到有人敢亵渎神灵的,不怕观音恼怒起来,降灾祸么?要是父亲在生,听到这句话,准会将老者轰出去的。
“黑衣老者又问:“浑小子,你看见过观音了?”
“我,我没有。观音这么容易让人看见吗?”
“你没看见怎么知道有观音了?浑小子,你是不是听到寺里的和尚们说的?”
“是!是灵华寺里的大师们说的。不单是大师们说,村上的人,都这么说。”
“山村妇孺们说,是受了别人的骗;寺里的光头和尚们说,他们不是胡说八道,就是自欺欺人,浑小子,别去听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,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和神仙,都是人编出来的。”
“他们干吗要胡说八道?”
“要不,有人去烧香拜神、施舍香油钱吗?有银两去建造那么大的庙宇供和尚们住吗?浑小子,你看看你一家辛苦了多少年,仍住这么一间破烂简陋的茅屋,而那些和尚、道士们的寺观庙宇,就是他们的柴房,也比你这浑小子住的茅屋好上十倍。”
聂十八不出声,他对黑衣老者的话是半信半疑。黑衣老者又问:“浑小子,世上根本没有鬼,更不会缠人,你还去不去广州?”
聂十八想了一下,说:“去!”
“什么?你还去?”
“老人家,我父亲生前教我,做人要讲信用,答应了人家的事,就应该去做,千万别言而无信,何况那位大叔临死时求我,我答应了而不去做,心里安乐吗?”
黑衣老者以奇异的目光打量了聂十八一下,暗暗点头赞许,间:“从这里去岭南广州,有几千里,你不怕辛苦?”
“我不怕辛苦,有辛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谁叫我答应了他的?”
“好,好,浑小子,这是你自找的辛苦,今后可怨不得别人。”
“我怨别人干吗?”
“浑小子,那你今后在路上小心了,我走了!”
黑衣老者说完,身形一闪,便已消失,连灯火也没有摇晃一下。聂十八却感到茫然,惊讶,怎么这黑衣老者一下又不见了?难道我今夜里碰到的不是鬼?而是一位试探我的神仙了他要是神仙,干吗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和神仙的?
聂十八一直是过着山里人简单、古朴的生活,除了在捕捉到猪物时的高兴和与野兽搏斗的惊险外,可以说他的生活一直是平静无波,与人相处是和平友善,可是他自从碰到树林中的死尸和给一个垂死的人抓住了脚以后,便见到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来。一块血布,蓝美人,还有这不知是人是鬼还是神仙的黑衣老人,这一切,立即打乱了他的平静生活。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,咬咬自己的手指头,感到疼痈,显然不是做梦,是实实在在的事。
聂十八想不通这些事,便干脆不去想了,这时已临近天亮,便息灯蒙头而睡。他一睡,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,看见昨夜吃完饭菜的碗碟筷仍摆在桌面上没有收拾,昨夜他和黑衣老者相处的情景又一一涌上了眼前。他跑进厨房用冷水洗洗面,使自己清醒过来,然后又屋前屋后巡视一遍,没有发现黑衣老者的踪影。显然黑衣老者昨夜里就真的走了,没有再回来过。黑衣老者没有走时,聂十八十分希望他早一点走,别来缠着自己,他对黑衣老者是从心里感到害怕,不管黑衣老者是人是鬼还是神仙,都希望别来缠住自己他心里肯定,这黑衣老背决不是一般人,一般人敢能去扭下阎王爷的脑袋,拆阎王殿吗?敢说这世上没有观音菩萨吗?
可是黑衣老者走了以后,聂十八心里又想再见见这个黑衣老者了,感到这个黑衣老者所说的话,是自己闻所未闻的,更想看看他忽然消失,忽然又现的行动在白天会是怎样,看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。
聂十八没有找到黑衣老者的踪影,心头有点恍然若失,于是便打点行装,准备实现自己的诺言,去广州一趟,完成贺镖师临死时求自己所办的口。他像平常入深山打猎一样,带上了弓箭、猎刀和一些必需用的日常生活用品,头戴露髻信阳斗笠,脚穿碌耳草鞋,一身猎人装束,与村人说了一句:“这次出门,恐怕有段日子才能回来。”
便告别了小山村,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鸡公山,踏上千里漫长的征途,走入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天地。他知道从李家集往北走是信阳城,往南下过武胜关,便是湖广的应山县,除此之外,他什么也不知道了。但他从父亲口中得到这么一个经验:路是在鼻子下面,只要多向人打听请教,没有什么不可到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