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意哥忸怩地道:“及老爷子,你又拿我开玩笑了。”
及老博士笑道:“不开玩笑,老陆收你做弟子,不过是挂个名而已,凭他那点本事,也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……。”
周公权刚要开口,及老博士笑道:“你别听我在背后说你老师你不高兴,当了面我也这样说,他绝不会生气的,更不会怪到你头上,你放心,我跟你老师呕气是前两年的事,最近我们可是消除了意气,好得像蜜里调油了。”
周公权万分欣慰地道:“真的!那可是太好了,下官每以此事为憾,一位是教我成器的恩师,一位是救我命的恩人,两位都是我最敬重的人,你们二老失和,我常感到左右为难,早知如此,今天就不会把恩师给偏了。”
座中有人道:“及老原来是大人的恩人……。”
及老博士笑道:“你们别听他胡说,不过是这小子得了一场伤寒,又叫庸医给误了,差点送掉小命,被我两剂葯给救回了小命,现在这小子居然也成大人了,却找了些题目来难我,出我的丑,早知如此,当年真不该多事的。”
周公权忙道:“及老言重了,下官怎敢?”
“你怎么不敢?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老师是一个调调儿,明知道我老人家腹中有限,却偏偏要出个对句来难我,我老人家不是不行,而是没那些闲工夫,我要是早年把精神放在这些雕虫小技上,不在医书上下功夫,你这条小命还能留到今天?”
周公权见及老博士,对他的笑谑不以为意,因而笑笑道:“下官因为见到及老的美髯飘拂,一时兴起,出了个上句,只是跟在座的诸公同博一粲,可没敢要及老来对。”
“你以老夫的胡子为上句,要是没人对上来,岂不是成了绝对,要老夫绝了这把胡子!”
“及老!这是从那儿说起呢?”
“天有阴阳,地有高低,凡事都是成双作对地配就了双的,孤阴不生,独阳不长,连我们用葯都要君臣相济,寒热相和,你把我的胡子出成了绝句,要是没有个对句,岂不是咒我要掉光胡子!”
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,另一位客人笑道:“其实周大人的上句并不难对,只是难以应景而已,因为及老德高望重,要想找一个与及老相称的人物,一时难于合题而已。”
及老博士道:“现在我也不指望你们了,才女来了,她自会解决的!意哥,你做做好事,救救我的胡子。”
谭意哥笑道:“上句是什么?”
周公权道:“”医士拜是须拂地“,不过是即时即景。”
谭意高不假思索地道:“郡候宴处幕侵天!”
周公权念了两遍,拍案大笑道:“对得好,对得好!泵娘捷才,的确令人钦佩,只是下官跟及老相对,未免高攀了!有点愧不敢当。”
及老博士笑道:“对得好就好,你小子虽然是高抬了一点,老夫也将就不见怪了。”
全堂又是一阵大笑,因为这是一次官商之间的私宴,那些粮商们虽然不至于目不识丁,到底肚子里有限,不习惯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,但是却因为周公权喜欢这一套,邀来陪宴的都是一般酸气冲天的名士。
谈话时已觉得言语可憎,那还能勉强忍受,最怕的就是那位运使大人一高兴;来上个什么诗对酒令,那是存心要他们的命了。
对不上罚两锺酒,倒也罢了,难堪的是那些半瓶醋蛋头的奚落与讥讽,所以谭意哥一到,大家都松了口气,因为有个捉刀的枪手来了。
几次饮宴,他们与谭意哥都养成了默契,能够公开叫她代替的,就公开代了,实在不行时,谭意哥也会多方暗示启引,或者干脆暗递个小纸条过来。
在谭意哥的袖子里,有一样宝贝是少不了的,那是一枝画眉的炭枝,用柳枝细心烧就的,里以细绢,别人用来画眉,谭意哥的两道细柳弯眉柔如新月,根本无须添描,她的眉笔是专用来写字替人解围的。
字就写在细绢上,早就剪好寸来宽的许多缺口,然后缠在柳炭上,每有需用,就撕下一条来,更妙的是她能眼睛不看,仅凭双手摸索,在桌子下面写好字,清清楚楚,一点都不潦草,所以她递过消息来,别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