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他这样一解释,马上飞才不做声了。
这义风楼上的食客虽是江湖豪雄,但大部分出身草莽,粗鲁不文,哪里懂得烹调甘旨之趋,所以盖天雄虽然盛意款待,反倒是苦了他们,点来点去,仍是几样通俗的菜。
因此听梅山白那样一说,大家都很注意,想长长见识。
梅山白偏也促狭,居然不肯说明,笑笑道:“花样繁多,手续也琐碎,一时说不明白,倒不如我写了出来,麻烦梁兄亲自下厨监督一下如何?”
梁上九道:“这样最好,留个食谱,以后我们也可以增个见识!”
早有从人送上纸笔,梅山白振笔直书足足写了两张纸,才郑重地交给梁上九,而且叮咛道:“佐料必不能少,鱼一定要活的,两斤上下,不能大也不能小,器皿也得照单上所列的齐备。”
梁上九笑道:“幸亏是写了下来,否则我还记不住呢。”
说着,拿了单子走了。
陈克庄颇有钦仰地道:“兄弟这笔瘦金体的楷书真不逊名家,下过几年苦功吧?”
梅山白耸耸肩一笑道:“惭愧,惭愧!兄弟不过得一个闲字而已,但也误在这个闲字上,弄得读书学剑两不成,依然一领青衫,两字蹉跎,不免依人作嫁而已。”
陈克庄笑道:“兄弟说哪里话,因字知人,兄弟文武两途,俱有极深的造诣,况又正当英年,如果不是兄弟胸怀淡泊,拾功名当是举手之劳。”
梅山白道:“性爱江湖,落拓成性,实在没有那份寒窗磨砚的耐性。”
刘素娥笑道:“这才是性情中人,以兄弟的才华,在哪一行都能出类拔萃的,玉不会永藏璞中,剑不会常埋鞘中……”
因为他们的谈话太文气,别的桌上早已失去了听的兴趣,自顾饮啖,谈笑如旧,有的人已经酒足饭饱了,大概是为了等待欣赏梅山白那道名菜,才逗留了下来。
过了一会儿,梁上九带着两个小童,抬着一口大漆盘上来了,盘上是一口大菊花锅,锅下另有铁架托住,另有一口小红泥火炉,燃着炽热的红炭,将锅子烧得热气腾腾,香味四溢。
陈克庄笑道:“梅兄弟真懂得吃,还没有开锅,我就垂涎慾滴了。”
其他人也眼睁睁地瞪着。
梅山白道:“就是这一份?”
梁上九道:“不!我遵照所示,叫厨下人每一桌都做了一份,这一份是光做着试味的,请梅英雄品尝一下是否如意?”
梅山白道:“我也是学了不久,自己还没试过,哪里知道好坏呢?此地有不少饕飨名家,还是请他们先品品味吧,这一份给那位大师父先送去。”
说着一指了空,他正现出一付馋相,张大了嘴,圆瞪着两只大眼睛,梅山白指定送给他,小童立刻端过去了。
了空倒觉得不好意思了,连忙道:“洒家茹素,不沾荤腥!”
其实他面前的烤鸡啃得只剩个空架子,哪里是吃素呢?
梅山白微微一笑,也不说破,又指着黄河六鬼桌上道:“那就送到这边桌上吧,六位是黄河边上生长的,对这道菜一定早有研究,经行家一品,才能知道品调的高低。”
小童果然又要端过去,却被老大赤发鬼邵华风拦住道:“免了!还是你自己尝吧!”
马上飞早就垂涎三尺,不解地道:“大哥!这是干什么?”
邵华风冷笑道:“老四,黄河六鬼难道还没吃过黄河鲤鱼?”
他分明是自抬身价,不屑一试。
马上飞不说话了,小童又要端回这边桌上,梅山白霍然起立,走到两张桌子中间,朝小童说道:“拿来给我看看!”
小童又端了过去,梅山白揭开锅盖道:“梁兄!你怎么弄了条死鱼来充数呢?”
梁上九一怔道:“梅英雄,这是新从塘里捞上来的鲜鱼,我看着他们调理的,怎么会是死的呢?你不信可以尝尝……”
梅山白冷笑道:“连畜生都不肯尝的臭鱼,你要叫我尝?”
一句话使得四座皆惊,每个人的脸上都变了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