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伸手,挽挽前稍发际,自然而然牵动了郎君的感应。是否,天下间有更联心若是?
她知道,郎君心中另外有一个人。
但是,她相信,情至深时天亦震。若心中真有情,何事足以阻?且道两人常相厮守,日日暮暮,郎君纵令铁石心肠,又如何不会为之心动?
且看,他所投呼影,已够醉人。
是吧,放下人世一切,常守于这一片天、一片地,何有愁、何有憾。有者,只谢天、谢命!
※
※
※
怪大师看着两人,只见他们全数陷入了一种迷离中的沉思。也不忍心打扰,自顾自的喝光一杯酒后,才乾咳了两声,道:“喂------,可以醒醒了吧!”
苏佛儿和单文雪惊醒过来,各自讪讪的发觉原来两人是在对看着。
怪大师嘿、嘿一笑,道:“看你们两个这般情景,便是晏几道所言:‘此情深处,红为无色。’“这话逼出,苏佛儿为之一震。这首”思远人“更足以书尽他心中百般交集。”
红叶黄花秋意晚,千里念行客。飞云过盖,归鸿无信,何处寄书得?泪弹不尽临窗滴,就砚旋研墨。渐写到别来,此情深处,红为无色。“前一句”渐写到别来“,于今不是”渐念到别来“?苏佛儿心中百绪飞腾,耳畔只听单文雪轻叹,道:“若是道着柳永‘忆帝京’一词,岂非更动心?”
这话,苏佛儿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了。那怪大师闻言,双目一闭,以箸当鼓,敲击桌面道着:“柳永‘忆帝京’,足令天下有情人为之心碎------。”
说着,手上箸声有致有韵敲着,当唱:“薄裘小枕凉天气,乍觉别离滋味。展转数寒更,起了还重睡。毕竟不成眠,一夜长如岁------。”
唱及此,怪大师大大饮下一杯酒,手上箸击不停,又接唱着:“也拟待却回征辔,又争奈已成行计。万种思量,多方开解,只恁寂寞厌厌地。系我一生心,负你千行泪------。”
那怪大师唱到了“系我一生心”之际,单文雪便似忽不住,一双眸子泛泪,便顺着颊面而落。
泪落,正落的是情深至极!
想当年,陆放翁为初娶唐闳之女所做“钗头凤”的心境也不过如此。
有道:“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。”
一十四字,便是天下有情难聚之人最深至处。
苏佛儿大大一叹,伸手取杯,一饮而尽,亦以箸作鼓,唱喝道:“水边沙外,城郭春寒退。花影乱,莺声碎。飘零疏酒盏,离别宽衣带。人不见,碧云暮合空相对。忆昔西池会,鹭同飞盖。携手处,今谁在?日边清梦断,镜里朱颜改,春去也!飞红万点愁如海。”
三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。半晌,苏佛儿才撑嘴一笑,道:“吃了这桌饭菜,免的凉了。”
单文雪勉强挤出笑容,应口道:“是啊------。否则大师要怪我们辜负了这一席……。”
怪大师大笑,道:“这么说还差不多-----。”
说着,已大口吃吞了下去。
这厢,苏佛儿和单文雪各有一怅惘心思,缓缓挟吃了入嘴,那知,入口香味振人,两人齐齐“呀”的赞叹。
怪大师双眼一瞪,哼道:“难吃就忍着点!”
单文雪微微一笑,轻语道:“大师手法惊人,便是在大内御厨中亦无此美食------。”
怪大师身子一震,急道:“你是从大内来的?”
单文雪点头道:“是……。”
“你认不认得识一个叫沉小碧的妇人?”
怪大师紧张道:“是山东珠城人氏------。”
“沉小碧?”
单文雪皱眉寻思了一回,摇头道:“她可是入官的?只怕……难再用本名了------。”
怪大师叹了一口气,点典头道:“是啊------,已经是五十五年前的事了,怎生难忘?”
他摇了摇头,自嘲道一笑:“你知道了也没用,反正是出不去的------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