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上的人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。
喝彩声中,段玉也跟着掠了过去。
他并不是有心作弄。
他只不过是心里着急,急着想看看画舫上有什么事令人恐惧。
他看见了。
一跃上画肪,他就立刻看到了。
船舱中布置得很雅致,四壁都贴着雪白的壁纸,使得这舱房看来就象是雪洞似的。
雪白的壁纸上.今天却多了串梅花。
鲜血画成的梅花。
一个人就站在梅花下,头垂得很低,一张脸似已干瘪,七窍中流出的血也凝结,胸膛上竟赫然插着一柄刀,竞似活生生被人钉在墙上的。
刀柄缠着红绸,风从窗外吹进来,血红的刀光在风中飞扬。
铁水拔刀。
刀已被嵌住,他用了用力,才拔出。
血已干。
没有干的血,只有一滴。
一滴血慢慢从刀尖滴落.刀锋又亮如一泓秋水。
好亮的—把刀。
铁水凝视着刀锋,良久良久,突然大声赞道:“好刀!”
王飞也跟了过来,赞道:“的确是好刀。”
铁水道:“你可认得这把刀?”
王飞摇了摇头。
铁水霍然回身,瞪着段玉,一字字道:“你呢?你可认得这把刀?”
段玉的脸色早已变了。
他早已认出了这柄刀。
铁水冷冷道;“你当然应该认得的.我若看得不错,这就是段家的碧玉七星刀!”
这的确是段家的碧玉七星刀!也就是段玉遗失在花夜来香闺中的那柄刀!
刀锋近锋处.还刻着段家的标记。
铁水的目光比刀锋更利,瞪着他,又道:“你可认得这个人?”
段玉摇了摇头。
他实在不认得这个人。
这个人的脸虽已干瘪扭曲,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生前一定是很清秀的年青人,穿的衣服也很考究。
刀拔出来后,他的人沿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.仿佛也正在仰着脸,看着段玉,凸出的眼睛里,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愤和冤屈之意。
他死得实在太惨,而且死不瞑目。
段玉忽然猜出这人是谁了。
他并不是从这人的脸上看出来的,而是从卢九的上看出来的。
就在这一瞬间,卢九似已老了十岁,整个人都已虚脱。
他倚在墙上,仿佛也快要倒下去。
惨死在刀下的年青人,莫非就是他的儿子卢小云?
段玉的心也已沉了下去。
铁水瞪着他,道:“你到江南来,当然也是为了要到宝珠山庄去求亲的?”
段玉只好承认。
铁水道:“所以你认为只要杀了他,就没有人能跟你竞争了。”
段玉道:“我…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。”
铁水道:“杀人用的是刀,不是眼睛。”
他扬起手中的刀,厉声道;“这柄刀是不是你的?”
段玉道:“是,但是用这柄刀杀他的人并不是我。”
铁水冷笑道:“碧玉七星刀是段家家传的宝刀.怎么会落人别人的手里?”
段玉道:“那是我...”铁水道:“以你一人之力.要杀他当然还没有如此容易,花夜来当然也是帮凶。”
段玉道:“但昨天晚上…”
铁水道;“昨天晚上,你是不是跟花夜来在一起的?”
段玉垂下了头。
他忽然发现自己已落入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圈套里,这冤枉就算用西湖满湖的水来洗,也是洗刷不清的了。
铁水目光已转向顾道人,沉声道:“酒化为血,确是凶兆。”
顾道人长长叹了口气.道:“的确是的。”
铁水道:“现在这里是不是已有个人非死不可?”
顾道人叹道:“是。”
.铁水忽然也长长叹了一声.道:“这三个月来,江湖中人都说铁水杀人如草,又有谁知道我的刀下从不死无辜之人呢?”
他凝视着手里的刀,慢慢地接着道:“这是柄好刀.用这样的刀杀姦狡之徒,倒也是一大快事.看来我今日又要大开杀戒了!”
段玉居然好象还不知道他要杀的是谁,也长叹着,道:“用宝刀杀姦徒,确是人生一快,只可惜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?“铁水反而怔了怔,道:“你还不知道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