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姓薛,还是后来的事,黑煞游龙第一年没来,第二年又没来,孩子自然而然的姓了薛。当然,其中内情,孩子是不知道的。现在薛神医就是为了这一点,才每晚要到桥上去等,希望遇到黑煞游龙的时候,先和他商量商量。
薛神医住在南大街底,那是一所古老的大宅,大门虽然对着大街;但这一带全是住家,地势亦极僻静。门前当然不会有清溪迥绕,绿树成荫,可是他两扇黑漆大门上,依然贴着洒金对联,依然写着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字体,和两句数十年不易的联语。“好鸟枝头亦朋友,落花水面皆文章。”
这是第十二年的春天,二月初头,上弦月在淡淡的云层中。已经露出了一弯眉月。
夜风轻拂,夜色显得有些昏暗!
这时正有一个蓝袍老人,背负着双手,蹈蹈出门,安步当车,沿着南大街走去。
那是薛神医,又在晚餐之后,出来散步了,十二年如一日,他始终怀着一颗期待的心,要到天津桥去走上一趟。年岁不饶人,他纵然十分健朗,但后影已显出有些龙钟!
龙钟人影渐渐去远,渐渐在夜色中消失,但在他身后,却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冷笑!
这声冷笑,薛神医当然没有听到,附近不见人影,自然也不会有其他的人听见。
只是这声冷笑,在宁静的夜风中,还带着一丝凛人的阴森!
薛氏医庐大门前,随着冷笑,多出了一个人。
昏暗的星月之下,那是上个瘦高黑衣怪人,一张惨白的马脸,双颧突出,凶睛闪动,chún角还留着一丝冷酷,桀傲,和得意的狰狩笑意。倏地,他右手袍袖扬起,从袖中飞出一张轻飘飘的狭长纸条。笔直朝大门上射去。
就在黄纸条快要和大门接触之际,又是五点黑影,连珠射出,但听一阵“夺”“夺”轻震,黄纸条不偏不倚,钉上了大门正中。
纸条上端,钉着五寸来长的小小钢拐,围成一簇。狭长的黄纸条,在夜风中轻轻拂动,上面依稀有字,只不知写着些什么。
黑夜人目中凶芒一闪,笑得得意:“薛道陵,你回来自己瞧吧!”
话声方落,大门适时开启,一名老苍头模样的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,探出头来,笑嘻嘻的招呼道:“尊客可是患了急症,找老主人来的?里面请坐,老主人就回来的。”
黑夜人原已转过身子,正慾离去,闻言霍然旋身。
他因出声招呼的老苍头,就在自己身后两丈内发话,自己竟会毫不察觉,心头微生凛意,双眼凶芒暴射,注定老苍头,一阵打量。
只觉对方老态龙钟,并不起眼,对一名庸人,自然不便下手,这就冷冷一笑,说道:“不用了。”
老苍头奇道:“方才打门的就是尊客了,我明明听你敲了五下,咱们老主人,几十年来,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只有急症快死的人,才连叩五下大门,尊客要是有同伴生了急症,还等是老主人回来的好。”
他敢情把方才那阵“夺”“夺”轻响,当作了叩门,才吩叨不停。黑衣人嘿了一声,缓缓举步,朝前走去。
老苍头又道:“尊客怎么走了,真要有什么急症,还是找咱们老主人最好,老主人心慈手悲,还有活命希望,若要遇上旁人,那就只有准备后事的份儿。”
黑夜人听得有些刺耳,右手倏提,回身沉喝道:“你说什么?”
老苍头陪笑道:“我是说尊客方才叩了五下大门,想必是同伴生了急病,目前春瘟流行,染上急病的人,熬得过三更也熬不过五更,尊客……”
他真是不知死活,还滔滔的说个没停,那里知道人家已经起了杀机?”
黑夜人凶睛闪动,目注老苍头,瞧他一脸陪笑,满口什么春瘟,急症的,想来平日听他老主人说惯了,提起的右手,不觉又缓缓放了下去,冷声道:“谁说我是求医来的?”
老苍头诧异的道:“尊客不是来求医,那是……”
话还没有说完,敢情他在抬头之际,突然发现了钉在大门上的五支小小钢拐,不禁惊噫道:“嚏,这是什么东西?是……五个小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