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应否避光?”
黄明目光朝徐文一瞥,道:“同炉插香,不必顾忌!”
徐文知道对方是以暗语通话,看情形是黄明要黑衣人不避忌自己。
黑衣人迈步跨入,离座三步,单膝下跪,双手捧着一只木匣,高举过顶,朗声道:“门有门规,家有家法,空追源远,八字可查!土字辈弟子牛四,参见上辈!”
黄明大刺刺地一摆手,道:“家无常礼,起来说话。”
“谢上辈!”
黑衣汉子站起身来,木匣捧在胸前神态显得甚为恭谨。
徐文突地想起“白石峰”头,争夺“石佛”之时,“妙手先生搬出门规,只几句话,“聚宝会主”郭芸香连屁都不敢放,乖乖突出“石佛”,可以想见“妙手先生”在空道门中辈份之尊。黄明是他弟子,谅来身分也不低
心念之间,只听黄明又道:“何时开堂?”
“午正!”
“炉插几炷香?”
“一百零八!”
“香头?”
“五炷!”
“炉顶?”
“电字当头!”
“呈上炉火!”
黑衣汉子向前跨了一个大步,把木匣放在桌边,然后启开匣盖。
徐文不期然地把目光朝木匣瞟去,一看之下,不由目瞪口呆,汁毛逆立,匣中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。
黄明伸手拿起那只断臂,在徐文面前一晃,然后放回匣中,道:“可以了!”
黑衣汉子盖上木匣,施礼而退。
徐文骇然望着黄明,想问但又觉得帮派秘密,局外人岂能插口,不问,又憋不住一肚子惊疑,神情自然流露出尴尬。
黄明却开了口:“贤弟,你看到了?”
徐文愣愣地道:“看到什么?”
“那只断臂!”
“噢!黄兄,小弟不解……”
“这是专门给贤弟看的!”
徐文骇然而震,栗声道:“黄兄说奉令师之命要小弟看一件事,莫非指此而言?”
“一点不错!”
“黄兄说明白些?”
“贤弟记得陆昀其人否?”
“‘聚宝会’少会主,怎样?”
“刚才那只断臂便是他的。”
徐文惊然道:“是陆昀的手臂?”
“一点不错,‘空道’虽门户庞杂,龙蛇混处,但祖师留下的规矩却极严,陆昀聚宝虽是门规所许,但骗色却为律所不容,贤弟明了么?”
徐文恍然而悟,记得“妙手先生”曾对自己说过,陆昀骗财而兼劫色,为门规所不容必受制裁,想不到他倒是言出如山,陆昀为了骗取“石佛”秘密,不惜以卑鄙手段,玩弄红衣少女上官紫薇的感情,还夺取了她的贞操,害得上官紫薇数次寻死,自己曾答应过上官紫薇代她杀陆昀……
当下一点头:“小弟明白了!”
黄明举杯,道:“来,喝酒!”
天色已经昏暗,小二掌上了灯火。此刻正是酒客最盛的时候,整座酒楼淹没在猜枚行令的声浪中,还间杂着卖唱度曲的弦歌声。
徐文已有些不胜酒力,伸了一个懒腰道:“我们该起身了吧?”
黄明却是酒兴未阑,微微一笑道:“尽了这壶如何?”
徐文不好扫他的兴,因为彼此是初交,点头道了声:“好!”
就在此刻——
邻室雅座之中,突然响起一缕圆润的曲声:“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。晓来谁染霜林醉,总是离人泪。怨相见得迟,恨分去得急。跑马被玉骢难系,近疏林你与我挂住斜晖……”
曲声至此一顿。
徐文听得呆了,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感人的图画。
在一个幽寂的庭院里,一个稚气未褪的丫角青衣小婢,坐在花树下的石墩上。她面前,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,凝神倾听。青衣小婢天生的一副金嗓子,把一段莺莺送别张君瑞的词儿,唱得入木三分,似乎她就是被离情别绪所苦的崔莺莺。那小男孩似懂非懂,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出了神,他只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……